房子全村最小的牛頭支書

村民們說，他的“官”是全村最大的，房子卻是全村最小的。

他擔任村主官23年，讓一個貧窮落后的小山村變為“中國最美休閑鄉村”“全國文明村鎮”。2019年該村人均收入超過三萬元，而他的賬戶上連一萬元存款都沒有。今年3月，他因患腫瘤不幸逝世。住院期間，是鄉親們自發籌資十幾萬元為他治病。

他就是福建省廈門市同安區蓮花鎮軍營村黨支部原書記、福建省人大代表、福建省勞動模范、廈門市紀委監委首屆特約監察員高泉陽。

在軍營村，大家都稱高泉陽為“牛頭支書”。為什麼叫“牛頭”？高泉陽的發小高寶林說：“這個外號高泉陽從小就有。他小時候脾氣火爆，像頭斗牛。可是當了村委會主任、村黨支部書記后，人變得越來越溫和，就像頭老黃牛，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帶著我們干事創業，所以我們還叫他‘牛頭’。”

提起高泉陽，軍營村的老書記高求來眼含熱淚：1997年高泉陽剛當上村委會主任的時候，才27歲，不敢當眾講話，經常躲在高求來背后讓他幫忙布置工作。“這怎麼行！”高求來不肯，對高泉陽說，“你第一次講一句，第二次講兩句，第三次講三句，慢慢就好了。”高泉陽猶猶豫豫使出“牛”勁鍛煉，口才越來越好。

為了發展村裡的經濟，高泉陽向鎮裡、區裡提出申請，想方設法讓村裡通了電﹔又聯系電話局，把電話線架到高山上，讓村裡有了固定電話﹔四處籌錢，實現了戶戶通水泥路。基礎設施改善了，村裡的土特產源源不斷地運出去，換回了一沓沓人民幣。

“近者悅”了，怎樣才能讓“遠者來”？高泉陽想起了習近平總書記說過的“讓居民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軍營村可不就是許多人的鄉愁？他決定在鄉村旅游業上做文章。

城裡人到鄉村來旅游，需要有停車的地方。村裡規劃的停車場要佔用高泉陽家的車庫，那車庫可是高泉陽父親的寶貝，老人家一點一點蓋起來的，弄得蠻成樣子。村民們在一旁探頭探腦：“牛頭支書是個大孝子，還能把自家車庫給拆了？”

“牛頭認准的事，都能落地！”軍營村村委會主任高泉偉對拆車庫的場景記憶猶新，“那天，老爺子剛剛下地干活，他就指揮鏟車把車庫推平了。老爺子得了信趕回來，隻看見一片廢墟，氣得破口大罵。牛頭讓我們都散了，一個人輕聲細語地向老人解釋道歉。”

村民高水銀、高珠玉夫婦經營著一片茶山，年收入十幾萬，很有點小富即安的心態。在發展鄉村旅游的背景下，高泉陽鼓勵他們做民宿。剛開始，妻子高珠玉對此很不看好：“開旅館得去外邊，誰會來這山溝溝裡！”高泉陽勸她：“你們可以一邊做餐廳、賣茶葉，一邊開民宿，萬一民宿不賺錢，還有茶葉撐著呢！”高水銀、高珠玉夫婦正在上大學的女兒很支持牛頭伯伯的建議，幫著說服父母開了“西營民宿”。

一有空，高泉陽就往西營民宿跑，地磚用什麼顏色、燈光用什麼顏色、落地窗怎麼搭配、衛生怎麼打掃、菜的分量如何控制……事無巨細，他都一一操心。

隨著鄉村旅游蓬勃發展，民宿生意火爆。高珠玉轉而建議高泉陽：“把你們家房子也裝修一下，我這客人住不下，直接引你家去。”

高泉陽笑著擺擺手：“你們做就好。”高珠玉后來才知道，她開民宿獲得的1萬元補助，高泉陽妹夫陳燈記都沒享受到。

為了讓村裡的旅游發展規范化、可持續，2019年5月，高泉陽積極促成廈門旅游集團旗下的廈旅中星文旅公司與軍營村合作社合資成立旅游公司。該公司成立后，2019年當年就實現利潤25萬，全村1069名村民每人分紅200元。

“牛頭樂於助人。”這是許多人對高泉陽的評價。去年，廈門高山紅教育有限公司和軍營村合作成立“軍營紅”鄉村開發有限公司，一開始公司沒有辦公地點，十幾個工作人員抱著電腦不知到哪落腳，高泉陽說：“如果不嫌棄，我家二樓你們隨便用。”於是，十幾個工作人員在高泉陽家住了半年多。后來區裡想下撥經費給他一些補貼，但他死活不拿。

2019年5月，高泉陽被醫院檢查出右腿患有惡性腫瘤，但他從未因此間斷工作。今年1月，他在參加福建省人代會的時候因腿部疼痛難忍被送往醫院，一檢查，是腫瘤擴散。

高泉陽病倒后，全村人才知道他們的書記在經濟上一點都不富裕。他手術前一天，妹夫陳燈記給高寶林打電話：高泉陽的幾張儲蓄卡加在一起都湊不到一萬元。高寶林的眼淚當場掉了下來，知情的村民們立刻給他籌集了十幾萬塊錢。

高寶林說：“牛頭帶領我們富了起來，村裡人現在買小汽車或者到城裡買房都沒有問題，可他自己竟然過得這麼拮據，他腦子那麼活絡，但凡用一點心思在自己身上都不會這樣啊！”

村民們想他們的牛頭支書，一聽說牛頭住了院，紛紛給他打視頻電話，探討村裡的未來發展規劃，高泉陽連連說：“好，等我回來一起干！”

2020年3月，牛頭支書回來了，可惜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軍營村清澈見底的九龍溪在汩汩流淌，就像村民們的眼淚：“我們要把牛頭支書的發展規劃一一實現，就好像我們仍然還在一起干。”（通訊員 蔡怡琳 張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