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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溝的油桃林(遇見)

胡啟涌
2022年01月22日08:21 |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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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貴州省畢節市的龍場鎮,淹沒在一片濃霧中。我們乘車穿過厚厚的霧層,直奔一個叫余家溝的油桃基地。

因能見度低,我感到車在濃霧的簇擁下,仿佛一直在往下“飄”。駕駛員是一個壯實的漢子,皮膚黝黑,越野車在他手裡開得十分自如,即便在窄窄的產業路上行駛,也毫不影響穿行的愜意。余家溝油桃基地建在一條狹長山谷的緩坡上,山谷的落差大,從兩千五百米一下子降到一千六百多米。伴隨著海拔的急劇下降,同行者中已有人出現了輕微的耳鳴。

下車了。回頭看去,來路如練,曲曲折折地挂在山腰,濃濃的霧層也被我們拋在山頂。余家溝的山谷有四公裡長,深四百多米。由於落差大,適宜多種水果生長,可謂一山有四季、四季果不同。對面的幾個山頭,早被一片郁郁蔥蔥的鬆樹連綴成片,像一盆濃墨剛被山風掀翻,恣肆地潑洒在山上,古意蒼蒼,巧妙映襯著這邊疏落有致的果林。

我們要順著一條不規則的小道前行,才能真正貼近余家溝的油桃基地。走進果林,有三兩戶人家隱在幾叢茂密的芭蕉中,石頭圍牆,炊煙裊裊,幾隻鳥兒圍著柿子不停地鳴叫。人剛走近,鳥兒“扑棱扑棱”全部離枝飛走,幾條漂亮的弧線一齊向對面的密林滑去。

冬閑人不閑,果農們正忙著給油桃樹修剪枝條。油桃樹不高,站在緩坡的一面就可以操作。五十八歲的鄧中保是村裡公認的果樹種植能手,有一手令人嘆服的修枝絕活。他右手握剪,左手理枝,“嚓嚓嚓”的聲音響過,直長的突長枝被剪去,留下了側生的結果枝。一排排油桃樹疏密有致,高低相間,每棵油桃樹在一米多高處,就開始分叉成三根枝干,往三個方向斜斜伸展,遒勁而精神。我說,這真像一個個掌心向上的蘭花指。正忙著的鄧中保聽后立即糾正:“這種統一修剪的形狀叫開心形,採光好通風好挂果多,我們就把這片果林叫開心林。”開心形,開心林,“開心”是說油桃樹,也在說果農。

油桃不是龍場鎮的傳統水果。上世紀60年代初,龍場鎮是貴州建設的主戰場之一。一批一批的解放軍戰士、工人、工程師,在龍場鎮修鐵路、鑿隧道,奮戰近十年。1966年,一名山東沂蒙的戰士探親后回到龍場鎮時,帶來了十多株故鄉的油桃樹苗。這些油桃樹苗從革命老區穿山越嶺來到這裡,扎根泥土后,很快發芽生枝、茁壯生長。三年后,鵝蛋大的油桃挂滿枝頭,紅得喜人。放在嘴裡一咬,脆脆的甜甜的。就這樣,油桃在龍場鎮安了家。但是到了上世紀80年代,家家結出的油桃不再油亮鮮紅了,味道變得苦澀偏硬,個頭從鵝蛋變成了雞蛋。大家沒有在意油桃的變化,認為反正是天然結的果,又不是山裡人的主糧,便由它去了。

本世紀初,當地政府進行產業結構調整,盯上了被冷落好些年的油桃。政府請來果樹專家到鎮裡舉辦油桃栽植培訓班,鄧中保就是第一批學員。技術人員蹲點余家溝,指導群眾開溝起壟、按時施肥、嫁接修枝、殺虫挂袋。技術跟上后,油桃年年獲豐收。脫貧攻堅期間,油桃成了龍場鎮當仁不讓的主打產業。隨著農旅一體的開發,春賞花秋摘果,余家溝成了遠近游客的熱門去處。成熟后的油桃脆而紅,保鮮期長又便於運輸,是果農們網售最走俏的水果。深圳、上海、天津……這些曾在村裡人看來很遙遠的城市,開始頻頻出現在果農的訂單上。

鄧中保指著身邊一棵油桃樹說:“這棵已栽了四年,去年開始挂果就結了四十多個。”談起油桃,鄧中保興致很高:“我家栽有油桃十畝,去年受冰雹影響,還有六萬多元的收入。”談話間鄧中保的電話響了,他與對方大聲對話,在場的人都聽得見,是鄰組的一名果農請他去指導剪枝。挂上電話后,鄧中保向我們揮了揮手算是打招呼了,然后跨上摩托車,一騎絕塵地疾馳而去,轉了兩個山彎后,就看不見人影了。

我們繼續沿著山腰的產業路往前走。這條產業路不再像入山時那麼窄了,而是越走越寬,越走越平坦。下車后我們往坡下看去,滿山的“開心林”盡在眼底。油桃樹層次分明,一直延伸到谷底。“開心”的造型,酷似一張張仰天大笑的臉,笑得奔放,笑得逼真。村干部抬手一指:“往前走還有成片的梨樹、石榴、蘋果。陽春三月,這裡各種果樹的花爭相盛開,那陣子游客多得很。你們看,前面的工人正在抓緊時間修觀光道,為明春舉辦桃花節做准備。”

三月不遠,我已與山谷裡的每一棵桃樹約好,當第一縷春風來到這裡時,我會來看滿山綻放的朵朵桃花,看這裡果農們春天的笑臉。起風了,風掠過果林的聲音起伏有韻。側耳細聽,仿佛已經聽到了春天的腳步聲。

原刊於《 人民日報 》( 2022年01月22日 第 08 版)

(責編:顧蘭雲、陳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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