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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村超”(我與一座城)

楊素宏
2024年03月25日08:20 |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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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貴州榕江縣地處黔東南。四面鋸齒般的大山猶如翡翠砌成的城牆,將榕江緊緊環繞,仿佛要將它秘密地呵護起來。縣城北端的車江大壩是一片狹長盆地,寨蒿河川流不息。

新中國成立以前,榕江屬於偏遠之地,與外界往來主要靠都柳江水路和山間羊腸小道,交通很是不便。當時的人們肯定想不到,自從榕江縣通了高鐵,無論是到貴陽還是到桂林,都隻需一個多小時……故鄉正以自己獨特的方式駛上開放與發展的快車道,與偏遠閉塞的歷史揮手作別。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2023年夏天,一場場名為“村超”的足球賽事風靡全網,讓榕江引得世人的空前關注。

足球,早在上世紀40年代就經由學校被引入榕江,從師生的腳下“傳球”給廣大民眾,在當地漸成風氣。小時候,我也跟小伙伴們一起玩過“足球”。給“足球”打上引號,是因為那時小伙伴們不拘泥於足球、籃球或別的什麼球,都放在腳下來踢。而秋冬季的干水田,則是榕江最特別的“足球場”。大家光著腳丫在田裡奔跑,也不講究什麼踢球技巧,隻要能把球踢進泥塊壘成的“球門”,便是贏家。雖是近乎胡鬧的玩法,卻把對足球的熱情實實在在地在我們心中種下。

直到上世紀80年代初,十八歲的我參軍入伍,在所在部隊的駐地,才第一次看到正規的足球場。后來我考上陸軍學校讀書,正趕上學校建足球場。沒有施工機械,我和同學們用鋤頭、十字鎬、鐵鏟平整地壩,從山上鏟來泥土草垛,把亂石灘鋪成綠茵場。我也成了學員球隊的一員,正式與足球結緣。

如今,我雖遠在成都工作,但作為與“村超”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口寨村人,一些熟人朋友去榕江調研“村超”之前,多會提前與我聯系、問詢。榕江“村超”火起來之后,我們一家也跟著“火”了起來。球賽的解說老師穿上了我幺妹親手縫制的侗布襯衫﹔每逢賽事,在縣移動公司工作的兄弟都要在現場負責保障實況轉播﹔外地電視台到榕江錄制“村超”專題節目,對擔任“老男孩足球隊”隊長的表弟進行專訪,還專門到家裡拍攝……

“村超”這把“火”,把我的故鄉亮亮堂堂地映在世人眼前。“榕江”這個地名伴著“村超”的報道和直播,在網上隨處可見。一句“‘村超’‘村晚’活力四射”,更讓家鄉父老爭相傳揚,倍感榮光。

除了少年時的足球情緣,我對家鄉的民間文藝也情有獨鐘。每每家鄉有重大文藝活動,鄉親們總會把我叫回去參加。2018年冬天,家鄉舉辦牛腿琴歌節,我也專程趕了回去。熱鬧的會場上,我聽到鄉親們議論:如果能把我們的侗族大歌、琵琶歌、牛腿琴歌等表演融入各種大型文體活動中,那該多好啊!我當時隻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卻沒想到這個好點子很快就在“村超”會場“落地”了。當身著本地特色服裝的月寨村啦啦隊,把琵琶歌伴唱的“農具走秀”節目呈現在球場中時,整個球場沸騰了起來……在球賽中場間隙進行地方特色文藝表演,這一策劃獲得了遠超預想的巨大成功。遠道而來的外地觀眾對此贊不絕口:“足球,我們在哪都能看到,但如此奇妙的地方文化展演,卻是在別的球賽裡看不到的。榕江的‘村超’真是獨樹一幟啊!”

去年9月中旬,我利用休假時間回老家看“村超”。雖然這一輪比賽的正式名號是“美食足球友誼賽”,但大家仍習慣叫作“村超”。這次,來自上海、貴州、廣西等地的多支球隊進行了一系列的精彩比賽。輪到“貴陽月餅隊”和“桂林米粉隊”上場時,已是晚上9點,但球員們仍精神抖擻、勁頭十足。場內數萬名觀眾的歡呼聲此起彼伏,讓人仿佛置身於一座足球不夜城。比賽間隙的文藝表演更是把賽場氣氛推向了高潮。我牽著六歲侄兒的小手,站在球場邊的看台上,看他媽媽所在的琵琶歌隊與來自桂林的“劉三姐”們熱情表演,觀眾的喝彩聲一浪高過一浪。此情此景,令我心潮澎湃。

“村超”為故鄉帶來的意義,不僅僅是熱鬧和快樂,也點燃了鄉親們追求美好生活的熱情。幺舅的小女兒同許多榕江人一樣,借著“村超”的熱潮,一邊下地護理果樹,一邊穿戴上當地特色服飾,在“村超”現場當起了主播,將自家地裡生產的農副產品賣到各地。賺來的錢修起了農家小別墅,買上了小轎車,一家人生活得有滋有味,其樂融融。

行走在熟悉而溫馨的故鄉,感受著新奇而熱鬧的賽場,我感慨萬千。我在外兜兜轉轉四十多年,曾經的懵懂少年已然兩鬢斑白。但我心中一刻不曾忘的故鄉,卻在時代春風裡煥發出新的青春模樣。故鄉“村超”的激情為我的胸中添上一把火,把故鄉與我的生命更親密地系在一起。

原刊於《 人民日報 》( 2024年03月25日 第 20 版)

(責編:吳鋒、陳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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